在台灣,餐桌常是理解文化的起點。長輩常掛在嘴邊的這句諺語「吃匏仔,不知留種」,聽來樸素,卻道出了食農文化中最深刻的生存智慧。 匏仔(台語:pháu-á),中文稱葫蘆瓜,學名為瓠瓜(Lagenaria siceraria)。這句諺語直指:若吃掉匏瓜卻忘了留種,下一季便無以為繼。

在過往的農村,「留種」是一種再自然不過的日常。農民在收成後,會精選最飽滿健康的果實、稻穗留作種源,甚至與鄰里交換。然而,隨著台灣農業快速走向商業化,種源轉為大量依賴外購,農民也從自主的育種者,轉變為跨國種苗公司的依存者。

匏仔的滋味,原本正是這條飲食連結中最溫潤的一環。新鮮的匏瓜肉質柔嫩、含水量高,最常見的做法是與排骨、蝦米與薑片共煮成清湯,或以匏仔炒蝦米,製成煎餅、匏瓜粥等;成熟的匏仔則常切段油炸後滷煮,成為「匏仔封」,吸飽醬汁的瓜肉軟爛入味。這些看似平凡的料理,其實承載著世代相傳的家庭記憶,當匏仔逐漸被視為「可有可無的配角」,其實象徵一段生活智慧的淡出。

從一顆種子重新連結土地

「吃匏仔不知留種」的警示,在當代已從家庭與個人層面,擴及至國家糧食安全議題。台灣糧食自給率長期約在三成上下,一旦國際供應鏈受阻,風險不容忽視。所幸,越來越多社群正努力尋回這份文化記憶。例如花蓮港口部落則由族人帶領年輕一代種植小米、地瓜與紅藜,重新編織與土地的連結。民間力量之外,政府近年推動的「友善耕作」與《食農教育法》等,旨在重建從產地到餐桌的完整食物體系思維。

另外,校園中的食農教育,則讓孩子們透過親手種植、烹調與採集,真切地理解到:食物的源頭不在超市的貨架上,而在滋養萬物的土地。「吃匏仔不知留種」的智慧,不僅是提醒珍惜資源,更是要為我們的下一代,保留自主選擇與生生不息的權利。